“胡子”之死

  开学不到一周,我就听到胡子死了。

  胡子是在辛丑年古二月初三死的。二月的天气依然寒冷,尽管在开学的各种计划的开头写一句"冬去春来”,但春天还远远未到,阴山的雪依然未消融,风一吹过,霰雪四处飞舞。

  胡子是我姥爷村姓“安”的一个老汉。年纪与我姥爷相仿,七十五六吧。不知他的绰号是谁给起的,所有人都叫他“胡子”,倒不知道他的真名,我们晚辈在当面不好意思叫他,但背后里依然叫他“胡子”。

  从我记事起,胡子就那么一幅嘴脸和身板,脸黑眼睛大,走路背驼着,当然脸上有很多“脏胡子”,甭看他邋遢潦倒,他可是庄上小有名气的“屠户”,小到“割猪”,大到“杀牛”,没有他不会“杀”的东西,也好像没有他不敢杀的东西。“胡子”总不会杀人吧?我们小时候曾比划过这个问题。胡子有一件事是我怨恨的,哦,不,该是我姥爷怨恨的吧!说的是姥姥刚生小孩不久(是我舅还是我那个姨),凡正是不久,正是过年的时候,胡子兴致来了把牛皮鼓架在庄后面的马路上敲得震天响,姥爷担心小孩受震动,与胡子大吵一架。这个故事姥爷说了一次又一次,导致胡子在我眼里的形象江河日下。

  年年岁岁,岁岁年年。庄里的小孩呱呱坠地的跑来了,老人昏昏烛火杳杳的去了。我又一次碰到胡子时,胡子明显的老了。他的大儿子前些年打工死在了煤矿上,三儿子在外面,十年难得回一次家,胡子便只能和他的孤孙(大儿子留的)相依为命。然而胡子还是乐观的,说共产党的政策好,养老残孤的补助使他衣食无忧,偶尔蹒跚的到集市上买些鸡腿蔬菜,难得的灶膛里又有了烟火之象。

  有很多次到姥爷家胡子都在,拿着姥爷的长水烟锅吸烟,完了躺在庄顶的阳坡洼洼上晒太阳。我每次路过,难得还与他打一次招呼。今年过年庄里的社火耍的好不热闹,然而再没见胡子的踪影,他病的不轻。姥爷、舅都轮流着看望了他。快开学的时候,我本打算看一眼他的,又想家里都看了就再没去……唉,我是该转一转的,我就在家,管其他的干嘛?!

  胡子走了,我根据舅的描述,眼前浮现出他去世时的样子:他全身浮肿,穿着老衣,临闭眼睛还喃喃的唤他未曾来的小儿子,“全福……全……福……”

  按理说我不该悲伤,但为什么写着写着想起那山、那村、那人时,眼泪就扑簌簌的下来了。山窝窝里的日头还那么倾斜,光阴的脚步难免会打趔趄。仁厚的地母啊,你可要安息他们的魂灵!

  【作者的话】导读: 文中涉及一些甘肃白银和定西地区的方言,在此作以注释。 “庄”(方言中也读"zhuang"):一般泛指自家有围墙的院子和房子
  (文/忆落年华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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